一個月後。
當人類最終確定的六名代表踏上金色神國島嶼時,一種近乎凝固的壓迫感撲麵而來。
這裡不再是之前那個廢墟,而是變成了一座宏偉、肅殺、充滿了莊嚴氣息的城市。
高聳的觀眾席上空無一人。
卻仿佛有億萬雙無形的眼睛在注視著他們,讓人的脊背陣陣發涼。
而在競技場的正北方,一座由黑曜石與黃金打造的高台之上。
那個始作俑者塔拉夏,正慵懶地斜靠在巨大的王座上,嘴角掛著玩味的笑容。
在他的王座之前,六個身影靜靜地站立著,如同六尊不可逾越的神像。
李牧寒雙手插在口袋裡,身姿挺拔,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目光卻如同深淵般難以捉摸。
薑槐麵無表情,眼神冷峻,身上那股久經沙場的殺伐之氣與沉穩威壓,僅僅是站在那裡,就足以讓普通人無法呼吸。
林澤似乎有些困倦,微微打著哈欠,仿佛對眼前的一切都提不起興趣。
但所有人都知道,在這份慵懶之下,潛藏著足以扭曲一切的恐怖力量。
夏露爾依舊穿著那身繡著血月的黑袍,臉上帶著天真爛漫的笑容,像個等待開演的觀眾,但那雙眼眸深處,卻閃爍著令人不安的瘋狂。
蕾雅一襲白裙,亭亭玉立,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禮貌性微笑。
夏玥則是一臉嚴肅看著眾人,尤其是李玲笙。
她倒是沒想到,自己的兒子也會被判定為這個世界的原住民。
突然感覺自己這個母親當得有點失敗啊。
這六個人,隨便單拎出來一個,都足以讓這個世界陷入巨大的危機。
各大城市都在對這場盛況進行轉播。
當然,這也是塔拉夏的手筆。
正在觀看轉播的人類心中百感交集,隻能說,還好他們之前都是朋友。
但現在,這些曾經讓人類無比安心,甚至視為最終底牌的存在。
正如同六座無法翻越的巍峨大山,冰冷地橫亙在人類前進的唯一道路之上。
“咳咳!歡迎各位!來到由偉大的戰爭領主塔拉夏大人,親自舉辦的‘世界存亡榮耀競技大賽’的現場!”
一個尖細而又充滿活力的聲音通過擴音裝置響徹全場,是站在塔拉夏身邊的米塔。
她手持一本厚厚的規則書,正準備進行她那冗長的開場白。
“在這裡,我們將見證曆史!見證勇氣與……”
“等一下~”
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突然打斷了米塔慷慨激昂的旁白。
蕾雅微笑著舉起了手,姿態優雅得體,仿佛是在一場學術研討會上提問。
“乾嘛。”
米塔的興致被打斷,臉上立刻寫滿了不耐煩,她瞪著蕾雅,沒好氣地問道。
蕾雅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絲無辜和困擾,她攤了攤手說道。
“那個……其實我沒什麼威脅的,真的。”
“你們不用把我也和旁邊這五位……嗯……怪物混在一起,我隻是個普通的仿生人,負責端茶倒水和技術支持的,順便處理一些性xxxxx。”
“咦?我說的話怎麼消音了?”蕾雅疑惑。
“那當然是因為這是全世界轉播啊白癡!!有小孩子在看的!!你注意一下素質啊!!”
米塔氣不打一處來,她“啪”地一下合上規則書。
用筆杆指著蕾雅,聲音陡然拔高。
“還有,你說自己普通?!你管一個已經和超級AI普羅米修斯重新完全連接,並且能夠隨時調用那台AI恐怖的算力,甚至還搭載了‘偃師’留給普羅米修斯的那些‘小禮物’的戰鬥單位叫普通?!”
米塔轉向人類陣營,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
“你們彆被她騙了!或許在這種有嚴格規則的比賽之下,她那能夠瞬間計算出最優解、預測你們所有行動軌跡的大腦,才是你們最大的威脅!”
白雪和秦伶對視一眼。
突然感覺,這小個子書記官人還蠻好的誒。
蕾雅苦笑著,還想再說些什麼,旁邊的李牧寒卻已經將目光投向了人類陣營中的李玲笙。
他臉上帶著熟悉的、略帶痞氣的笑容,朗聲說道。
“哎呀呀,真是難得,上陣父子兵,隻可惜沒有排到一邊啊。你說是不是,玲笙?”
李玲笙的心猛地一跳,他緊緊抿著嘴唇,沒有回應,隻是眼神複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李牧寒似乎也不在意,他又轉頭看向身邊的薑槐,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老薑,等會兒放水不?”
薑槐無奈地歎了口氣,他深邃的目光也正落在人類陣營中,那個身姿挺拔、眼神堅毅的墨羽身上。
聽到李牧寒的話,他連頭都沒回,低聲說道。
“放個屁的水。你忘了我們手臂上的印記了嗎?我們現在是被‘戰爭’征召的狀態,如果不全力以赴,世界之心會直接進行乾預。雖然影響不到我們,但這個世界……估計當場就玩兒完了。”
李牧寒聞言,撇了撇嘴,收起了玩笑的神色,顯然,他也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另一邊,夏露爾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人類陣營中的白雪和秦伶,她拉了拉夏玥的衣袖,笑嘻嘻地問道:“妹妹,你看那兩個小姑娘,一個冰冰冷冷的,一個眼神跟小狼崽子似的,倒是有點實力啊~”
夏玥聽到這話,隻是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叫姐姐。”
“喲喲喲~”
夏露爾立刻誇張地叫了起來,圍著夏玥轉了一圈。
“上次給你個麵子,你還真把自己當姐姐了?明明我誕生的時間比你早多了呢!”
“我腦袋比你先鑽出來。”
“明明是我的屁股先出來!”
夏玥終於睜開了眼睛,冷冷地白了她一眼,沒有再理會這個無聊的家夥。
林澤自始至終都沒有怎麼說話,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欄杆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睡過去。
隻有蕾雅還在努力地解釋,試圖撇清自己的嫌疑。
“其實……我真的沒那麼厲害,你們看,我站在這五個人中間,感覺自己太濫竽充數了,要不……塔拉夏大人,您看能不能換一個人?比如把我媽換上來?”
“哦盒盒盒盒盒!!”
王座上的塔拉夏突然爆發出他那標誌性的、浮誇的大笑。
他猛地站起身,直接在王座前開始大秀肌肉,將身上的衣袍都撐得鼓鼓囊囊。
“不不不!我親愛的蕾雅!你絕對不是濫竽充數!你們六位!就是我從這個世界所有‘特殊存在’中,精挑細選出的、最傑出的代表!是力量!是智慧!是法則!是血脈!是科技!是……嗯……反正就是最強的!”
“喂,你是不是又把太歲忽略了,你到底對太歲有什麼意見。”薑槐不爽地問道。
塔拉夏無視了薑槐,他擺足了造型,然後大手一揮。
“好了!閒聊到此結束!現在!由我的第一軍團長,來為我們雙方,詳細介紹第一階段比賽的規則!”
米塔無奈地歎了口氣,知道自己是躲不過去了。
她往前一步,臉上重新掛上了職業性的微笑,清脆而又清晰的聲音響徹全場。
“遵命,塔拉夏大人。”
“本次競技大賽第一階段,名為‘速度與激情的試煉’。比賽將在金色神國島嶼南部的峽穀入口處開始進行。”
“比賽形式為單人賽,由雙方各派出一位代表參加。”
“本階段的核心,是比拚純粹的速度、反應以及在高速狀態下的決策與戰鬥能力。”
“賽道全程一共分為三段,每一段的終點都設有一個能量信標。參賽者需要依次觸碰三個信標,以最終觸碰第三個信標的先後順序,來判定勝負。”
米塔頓了頓,伸出手指,在空中投影出賽道的三維模型,繼續解釋道。
“請注意,規則的關鍵點在於,在第一位參賽者觸碰到第一個信標之前,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互相乾涉。這是一個純粹的速度比拚階段。”
“當一方率先觸碰第一個信標,獲得一分之後,規則將發生改變。”
“從那一刻起,領先方即可對落後方進行任何形式的乾擾、阻礙,甚至是攻擊。”
“所以,各位參賽者將麵臨兩種戰術選擇:第一,選擇繼續保持領先的態勢,憑借絕對的速度優勢,乾淨利落地觸碰剩下兩個信標,直接獲得最終的勝利。”
“第二,可以選擇在獲得一分之後,立刻調轉方向,利用規則的允許,直接擊垮對手,使其無法完成比賽。”
規則介紹完畢,全場一片寂靜。
林澤緩緩抬起手,依舊是那副慵懶的樣子,提問道。
“我有一個問題。所謂的‘擊垮’,是否有程度上的限製?我們需要留手嗎?如果是無限製的戰鬥,那我感覺……這場所謂的‘速度比拚’,從一開始就沒有公平可言了。”
塔拉夏晃了晃他那戴著華麗戒指的手指,臉上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公平?我親愛的女士,公平,永遠都隻是相對的。正如同所謂的‘英雄’,也永遠是相對的。所以,我的答案是……”
他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起來:“你們,不能留手!必須用儘全力去戰鬥!去展現你們的力量!去撕碎你們的對手!”
這句話,讓整個人類陣營的氛圍都為之一凝。
墨巧培育出來的那名代表,名叫淩羽的少年,顯得格外緊張。
他站在隊伍的末尾,身體微顫,不停地吞咽著唾沫,眼神不自覺地瞟向對方陣營中那個如同山嶽般沉穩的男人——薑槐。
薑槐似乎也察覺到了這道視線,他微微側過頭,目光與淩羽在空中交彙了一瞬。
他有些疑惑,皺了皺眉,在腦海中思索。
我認識他嗎?
淩羽在注意到薑槐的視線後,就像一隻受驚的兔子,立刻觸電般地低下了頭,不敢再看。
“嗬。”
李牧寒笑著拍了拍薑槐的肩膀,低聲調侃道,“老薑,看來是你私生子啊,到時候可彆下手太重,把人孩子給打死了。”
塔拉夏似乎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又笑眯眯地補充道。
“雖然我說了,你們不能留手,但也絕不可傷及對方的性命。讓其失去戰鬥力,或者逼迫其自己開口投降,都是可以的。”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用一種惡劣的語氣總結道:
“也就是說,隻要命還在,就算把對方的四肢都卸了,也是完全被規則所允許的哦~”
這話一出,淩羽的身體立刻開始無法抑製地發抖,臉色變得慘白。
“唉。”
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從人類陣營中傳來。
是李玲笙。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心中卻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失落。
自己好像……又被遺忘了。
自從比賽開始前,父母看了自己那一眼之後,他們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場上的局勢、與老友的調侃、對其他選手的評估所占據了。
目光再也沒有在自己身上停留過哪怕一秒。
李玲笙緩緩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夜色降臨,金色神國島嶼上的燈火卻依舊通明。
將這座宏偉的競技場映照得如同白晝。
但這份光明,卻無法驅散人類代表們心中的陰霾。
在一間臨時分配給他們的休息室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讓人窒息。
比賽將在第二天一早正式開始。
而現在,他們必須做出第一個,也可能是最關鍵的一個決定。
由誰,來參加第一階段的“速度與激情的試煉”。
墨羽作為這支臨時隊伍中聲望最高、實力最強的存在,當仁不讓地成為了領頭者。
她站在一塊戰術分析板前,上麵羅列著雙方已知成員的信息。
“第一階段,比拚的是速度、反應,以及在規則允許下的戰鬥能力。”
墨羽的聲音冷靜而清晰,在安靜的房間裡回響。
“理論上,這是最適合我出戰的一場。”
她的分析很客觀。
在場的六人中,白雪是技巧型。
秦伶是純粹的爆發型,瞬間的破壞力無人能及。
李玲笙是防禦反擊型,擁有著難以想象的堅韌。
墨羽,作為一名全能型的戰士,無論是速度、力量還是戰鬥技巧,都達到了一個極高的水準。
可以說,不論對麵派出的是誰,她都有相當的把握能夠與其一戰,甚至取勝。
“不行。”
第一個提出反對的,是白雪。
她抱著雙臂,眉頭緊鎖。
“墨羽小姐,我們都清楚規則。每一位選手,隻能出戰一個階段的比賽。”
“你是我們這支隊伍最強的王牌,如果我們在第一階段就讓你上場,萬一……萬一後麵幾個階段,我們陷入了苦戰,怎麼辦?”
“不管我先上還是後上,最終都必須要麵對他們其中的一個。”
墨羽轉過身,目光平靜地看著眾人。
“這個事實是不會改變的。第一戰的勝利,對於士氣至關重要。”
一直沉默的秦伶在思考了一陣後,突然開口說道。
“我們……可以參考‘田忌賽馬’的策略嗎?用我們的弱項,去對他們可能派出的強項,然後用我們的強項,去對付他們的弱項?”
墨羽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田忌賽馬的前提,是雙方都知道對方的出戰順序,或者至少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但我們現在,對他們的戰術意圖一無所知。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故意示弱,用一個我們意想不到的人,比如蕾雅來打第一戰。”
“那……大概的猜測呢?”
白雪追問道。
“墨羽小姐,你覺得……薑老師他,會第一個出戰嗎?”
提到“薑槐”這個名字,房間裡的空氣似乎又凝重了幾分。
墨羽的目光再次落回到戰術板上,那個代表著“典獄長”的頭像上。
“如果要純粹比拚速度,那麼進入‘殲滅形態’的哥哥……或許是他們六個之中最快的存在。”
墨羽的聲音低沉了下來。
“但我無法確定,他們會不會在一開始,就派出哥哥這樣的王牌。”
幾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這是一個兩難的死局。
派墨羽上,勝算最大。
但等同於提前亮出了自己最強的底牌,後續的比賽將變得無比艱難。
而且如果對麵派出的是薑槐,那麼就算是墨羽也沒有把握能取勝。
到時候王牌扔出去了卻拿不到分,那就是真的無計可施了。
派其他人上,一旦對上薑槐、李牧寒甚至林澤這樣的存在,幾乎是必輸的結局。
第一戰的慘敗,對整個隊伍的士氣打擊將是毀滅性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沉重的壓力籠罩著每一個人。
就在這時,一個微弱的、帶著一絲膽怯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那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轉向了聲音的來源。
那個從一開始就被眾人下意識忽視的少年,淩羽。
他一直安靜地坐在角落裡,存在感低得幾乎讓人忘記了他的存在。
此刻,他正慢慢地、猶豫地舉起了自己的手,臉上帶著緊張和一絲不自然的潮紅。
太好了。
李玲笙在心裡默念。
有人存在感比我還低了。
淩羽迎著眾人或驚訝、或審視的目光,鼓起了畢生的勇氣,聲音雖然還有些發顫。
“如果……可以的話……”
“我,我來第一個出戰,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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