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隼喝茶的手一頓，愣怔地看著李青香，機械似地點了點頭：“聽清楚了。”
李青香慢慢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口，隨後放下：“這事我本來不想提，他昨天去我家鬨騰，讓我給他在服裝廠拿衣服，我不想搭理他。”
“為什麼？出什麼事了？”
在趙清隼的眼裡，李青香是個極其溫厚善良的人，逼到她跟大女婿斷絕來往，一定是那可惡的劉大齊做了什麼不地道的事。
李大姐傷心了，才會將他一腳踢出去。
“家醜不可外揚，我就不跟你細說了，免得耽誤你寶貴的時間，你隻要記住我跟你說的話就行。劉大齊是劉大齊，我是我，彆把他的事算在我頭上。”
放下手裡的茶杯，趙清隼兩手撐著膝蓋：“這事你放心，我們服裝廠不跟個人做生意，他找來也沒用。你不發話，我不會把服裝拿給他。”
“我發話你就給？”李青香沒好氣地看著趙清隼，“你也太沒有原則了，既然不跟個人做生意，那就誰的麵子都彆給。”
“不行啊！有些人的麵子必須給，不給我的位置坐不穩。”趙清隼看了眼門外，想著最近的煩心事，壓低聲音懇求，“李大姐！有件事你一定要幫幫我，我們廠要進行黨委班子調整，有人提議將我一腳踹下去。
我的王牌就是你，要是我們廠裡的誰去找你，一定不能答應跟他們合作。我知道這麼說有點不要臉，服裝廠的效益太好，覬覦我位置的人很多。
你要是跟他們合作，我就隻有死路一條。李大姐！你一定要幫幫我。”
“沒問題。”李青香答應的很爽快，“我跟你是朋友，畢竟大家一路上相扶走過來的，服裝廠我隻認你，彆人來找也沒用，我不會輕易給他們提供服裝圖樣。
我說你也彆太較真，國有企業總有一天會被私人瓜分，你要有心，不如自己另起爐灶。”
趙清隼心生向往：“我還有幾年就退休了，等我退休，一定自己乾。咱們一起，跟吳賢一樣，啥都自己做主，那才痛快。”
李青香納悶：“分管企業的副市長不是對你挺好的？為什麼還有人敢覬覦你的位置？”
“嗨！”趙清隼苦笑，給李青香的茶杯續滿水，“有人說我能力強，放在服裝廠浪費了，要把我放到其他效益不好的廠裡去，希望能打造出第二個服裝廠的業績來。
我不想做一塊哪裡需要哪裡搬的磚，有沒有能力我心裡清楚，服裝廠能做起來，主要依賴於你，當初沒有你的服裝圖樣，沒有你領著我們去海城闖蕩，就沒有今天的服裝廠。
我知道，我們廠裡的人，乃至副市長也知道，隻要把你穩住了，誰來做這個廠長都可以。我氣不過，為什麼我找來的人要便宜他們？”
李青香也覺得市裡這麼安排有弊端，服裝廠是運轉的不錯，要是換了彆人來做廠長，吳賢不一定會遵守約定，不動南方市場。
他們隻看到了表麵，沒看到內裡，所以才會覺得服裝廠誰來都行。
“你可以繞過我，把你和吳賢約定的事透露給副市長，他是個聰明人，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不會隨意讓人動你。”
李青香輕飄飄一句話，讓趙清隼愣怔了好半晌。
“姐！謝謝！”他的聲音裡帶著感激，略顯沙啞，“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隻要我在服裝廠一天，給你的提成就不會少。”
端起茶杯，李青香笑眯眯地喝了一口：“咱們是朋友，你幫了我，我當然要幫你。換個人上來，我會直接撂挑子，畢竟我要不要這份提成都可以。”
趙清隼輕笑：“我知道，你有吳賢那邊就夠了。北方市場大，他手底下人多，乾的多，提成也高。國營廠還是有短板，不如私人企業決策快，乾活利索。”
“那沒辦法，國營廠的弊端目前發現的人還不多，等到大量的私人企業出現後，國家才會出手整頓。”
說到此處，李青香立即刹住話頭，怎麼一不小心把前世的政策給露了出來，趙清隼沒懷疑什麼吧？
偷偷打量趙清隼，看他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掩飾地喝了一口茶。
“你分析的對。”
仔細思索李青香的話，趙清隼心底暗暗吃驚，沒想到她一個農村老太太，對社會發展，市場把控的這麼到位。
太讓人意外。
所以彆小看任何人，也彆高看自己，說不定你無意之中遇到的一個普通人，都是你一輩子摸爬滾打也達不到的高度。
眼前的李大姐就是這麼一個人，彆看她外表普通，內裡卻極其聰明。腦子一轉就是一個金點子，要不是機緣巧合結識了她，服裝廠沒有今天的興旺發達。
那些居心叵測的人也不會覬覦他的位置。
“整天在家沒啥事，我就愛瞎琢磨，跟你隨便聊聊，彆放在心上。”李青香謙虛一笑，“你的事我記住了，不管誰來找我都不會答應，放心吧！”
聽她這麼說，趙清隼就知道她是要回去了。
起身走到一旁的櫃子裡，打開，拿出兩瓶酒來，裝進李青香帶來的布袋。再把她送給自己的東西拿出來，放進櫃子。
“大姐！這兩瓶酒是人家送我的，你帶回去我姐夫嘗嘗。你送我的我也拿回家好好品嘗，咱們就當相互換著酒喝。”
李青香沒推辭，伸手接過：“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得趕緊回去，家裡外孫女差不多要放學了，有時間去家裡坐。”
“我送你！”
趙清隼起身將李青香送出廠門口，之後道彆，兩人分開。
提著布兜，李青香腳步輕快地往前走，她要去公交車站坐車，順便去百貨公司買點東西。
難得出來一趟，家裡的吃食快沒了。
洋洋現在已經改喝奶粉了，葡萄糖粉怕跟不上她身體生長的營養，這孩子跟她爸一般不怎麼愛吃肉。就愛吃青菜豆腐，魚也不怎麼愛吃。
陳德海要高考，她也不厚此薄彼，那會兒雪兒也是買了奶粉補身體的，也給他安排上，能不能考上大學就這一回，下次複讀就沒這待遇了。
正想著，身後有人氣喘籲籲跑過來朝她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