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六章望天城（五）
“都不要…...好吧……”
小女孩失望至極，一樣樣的收拾好東西，準備往回走。
隻是她眼神壓根離不開金鯉魚，像是有著莫大的吸引力，總是想要瞟一眼，仍然戀戀不舍。
“既然你這麼堅持…...”老人臉上閃過一絲奇異神色，忽然改了口。“這樣吧，糖人可以先給你，也不要錢。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珠不斷地四處轉動，瞳孔從左側眼角一下閃到右側，就是不集中在眼前的女孩身上。
“什麼事？”女孩警惕地後退一步，“過分的事情，我可不會做。”
“很簡單。”
老人眼珠越轉越快，而且兩顆眼珠不是一起轉，一個向下，一個向上，一個突然凸起，一個一下凹陷，在眼白裡瘋狂躁動著。
“我們一起來玩個遊戲…...捉迷藏怎麼樣？”他的聲音仍然保持不變，聽上去依舊和藹可親。
“捉迷藏？”小女孩皺起眉來，注意力全都放在老人說的話上，根本就沒注意到對麵眼睛裡的異常，那根本就不是人類做出來的動作。
“聽上去…...似乎……”她剛準備答應下來。
她平時也喜歡玩捉迷藏。
如果玩遊戲的同時，還能得到喜歡的糖人，雙倍快樂，何樂而不為？
“我…...”小女孩剛準備點頭答應下來，轉念一想，卻感覺有些奇怪。
同齡的孩童，小孩子玩玩捉迷藏就算了。
怎麼一個大人…...也要玩……
好奇怪…
猛然間。
一股發自內心的厭惡，就好像路邊忽然出現一條五彩斑斕的毒蛇一樣，是從基因層麵上本能般的恐懼。
小女孩也有些納悶，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捉迷藏，玩個遊戲，能有什麼事？
她腦海裡仿佛有個人在說話，在不斷地發出警告，催促她離開。
那聲音似乎是個女子的聲音，很柔和，很溫暖，就像是母親哄睡時的輕哼，讓女孩發自內心對其產生信賴。
母親…
聯想到母親，女孩越發感覺有些不對勁。
好像…...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到母親了。
有些想家了。
“不…...不玩了……”小女孩勉強笑了笑，後退幾步，“我......我想回家，回家找媽媽。”
不等老人回話，她扭頭一溜煙的跑了。
呼…...呼……
小女孩感覺自己好累好累，明明跑了很遠很遠，回頭一看，影影綽綽的，似乎糖人攤子還是在身後不遠處，距離很近很近。
那個古怪的老人，她卻看不見了。
也有可能，老人是被攤位擋住，在後麵捏著糖人，所以才看不見。
女孩在心裡，如此安慰著自己。
“小姑娘，要不要來一碗醪醩（láozāo）？又香又甜，還解渴。”一個和藹的中年女聲，驀地在女孩頭頂響起。
“啊？”
小女孩頓時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
不知不覺中，她又來到了一個攤位前，說話的人是一個麵目可親的大嬸，眼睛彎彎，笑眯眯地。
“不…...不要……”女孩鬆了口氣，低聲道，“我......我沒帶錢。”
跑了這麼一陣子，她確實有些渴了，看著眼前一大鍋甜甜的，白亮亮的，散發著香甜氣味的醪醩，她喉嚨滾動，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沒錢啊…...”大嬸聲音拖得長長的，“沒事……不要錢......隻要玩個遊戲
.....捉迷藏......”
“？！”
聽到捉迷藏三個字。
霎那間。
小女孩雙眼驟然睜大，心臟猛地一顫，臉色瞬間沒了血色。
就算她隻是個小孩子，也知道事情不對勁了。
來不及多想。
女孩轉身拔腿就跑。
“好吃的梨花膏…...不要錢……”
“…...捉迷藏……找到我......就送你一份芙蓉酥......”
“好吃又好玩的五珍膾…...”
繁華的商貿小吃街上，攤位上的老板露出古怪笑容，一個個站在攤子前，像是招攬生意般，朝小女孩伸出手。
“讓開！讓開！！！”
小女孩抱頭尖叫著，痛苦嘶喊著，硬生生撞開一隻又一隻的手，向遠處跑去。
她跑了很久很久。
即便是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嗓子眼裡仿佛塞了把小刀，滿是血腥氣味。
她也拚儘全力，渾身顫抖的跑著。
衝出這條滿是古怪的小吃街，女孩一個拐彎，來到一條幽靜的大街上，朝著記憶中家的位置跑去。
兩側暗淡的燈籠幽幽閃著，一陣陰冷的風吹過，忽明忽暗的光火映射得女孩一張臉也是晦明不定，影子更是拉得極其細長扭曲。
一座座高門大院經過，裡麵都是黑壓壓的，若有若無的建築物輪廓浮現，什麼也看不清，安靜讓人心裡發毛。街道最儘頭。
一扇厚重龐大的黑色大門佇立在此處。
大門上粗糙的紋路勾連在一起，各種模樣猙獰，形態威武的異獸描繪其中。
嘭嘭嘭！！！
小女孩跳起來也碰不到門環，隻能用力敲打著大門。
“開門！快開門！！來人啊！！！”
她心跳得很快，像是打鼓，臉色也很蒼白，時不時就要回頭看一眼，看看身後有沒有人跟來。
嘎吱…
沉重的大門，緩緩打開一個縫隙。
裡麵透露出來的安心氣息，頓時使得女孩內心安定了些。
“找到你了！”猛然間大門一下打開，兩條黑色手臂一下抓住女孩。
啊！！！！！
女孩發出一聲聲刺耳的尖叫，瘋狂扭動身軀想要掙脫，卻無濟於事。那手臂的力量太大太大，像是鐵鉗，牢牢禁錮住她，一點一點將她拖入到門後的黑暗裡。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眼。
女孩模模糊糊地能夠看到，一道漆黑的黑色人影正站在裡麵，似乎正在朝她笑。
不要！！！
澹台尋真大喊一聲，猛然睜開眼，從床上仰起身。
她額頭上全都是汗水，源源不斷滲出的冷汗，早已將身下的被褥濕透。
呼…...呼……
她喘著粗氣呼吸，呆呆的望著被子上的龍魚戲水圖案。
窗外皎皎的月光照進來，精致的繪圖上，摻雜著金砂的顏料在光線下微微反射著亮光。
那條金光閃閃的龍魚，似乎和夢裡看到的那條一樣，活靈活現，熠熠生輝。
“我這是…...做夢？”澹台尋真深吸一口氣，臉上帶著深深的後怕。
這個夢太真實了，她仿佛回到了童年，變成了孩童，被拖入黑暗，無法反抗的深深絕望感覺…
她現在心頭還在撲撲直跳。
“聖主，又做噩夢了？”
噠。
淡黃的油燈被點燃，微微的溫暖黃光照射，房間裡一下亮了起來。
一位氣質嫻靜的女子提著燈台出現，白皙的俏臉上滿是擔憂。
“沒事吧？”
澹台尋真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鬆了口氣。
“是若瀞啊。我…...沒事，一個夢而已。還有……”她強調了一句，“若瀞，叫我名字就行。你我情同姐妹，不是外人。”
“好的，聖…...尋真。”董若瀞頓了下，關切道，“真的沒事麼？這也不是第一次了，要不……去找盛大哥......”
“沒事…...沒事。”澹台尋真打斷，“大哥那麼忙，做噩夢這種小事……就彆麻煩他了。恐怕是這段時間事情太多，過於疲憊，心神不寧......休息休息就好了。”
“好吧…...”董若瀞猶豫了下，欲言又止。
“怎麼了？有話直說便是。”
澹台尋真隨手披了件衣服，坐了起來，示意董若瀞坐下。
都這個點了，既然已經清醒過來，索性她也不睡了。
董若瀞乖巧的坐在對麵，低聲道：“隻是感覺…...自從上次失蹤案發生之後，就有些不太對。總感覺周圍氣氛怪怪的，尋真你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做噩夢......”
“會不會…...”她抬起頭，精致的臉蛋上帶著絲絲恐懼。
好看的眉頭皺起，帶著一種柔軟，令人疼惜，想要忍不住將其抱在懷裡的楚楚可憐。
雖然她什麼都沒說，但好像是什麼都說了。
“不可能！”澹台尋真果斷搖頭。“這事…...你不是第一個有這個擔心的。王老之前就提醒過此事，早有準備。若是有異常，絕對會第一時間發現。而且……”
她組織了下語言，繼續道。“就算是龍脈暫時有損，連接人界和魔界的通道有漏洞，可想要將缺口擴大，真正的完全打開，容納足夠的魔軍通過。我用靈機玉測算過，起碼也得需要十幾年的時間。
要知道，隻有到了一定量級的魔軍出現，才有可能掀起魔災，零星的魔族越界來到人間，完全不同的天地環境，就足以讓其實力折損大半，翻不起浪花。
何況目前的通道外圍，大哥已經設下了天羅地網，凡是有偷渡越界的魔族，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就算是有所謂的魔族強者強行破界，隻要堅持一段時間，甚至用不了太久，修複後龍脈法陣，通道完全鎖住，也是送上門的菜。”
“這樣啊…...”
聽完尋真說的一連串話，董若瀞若有所思。
“那麼未來…...我們的未來……會是怎樣？尋真你能看到麼？”她語氣帶著好奇，一雙含情脈脈的美眸眨著，似乎任何人都不忍心拒絕她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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