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山,夜州名山之一,山頂大麵積焦黑,草木稀疏,相傳曾有天仙在此應劫,化作灰燼。
也是因為如此,此地充滿傳說,引得後世人常來懷古。
一位青衣少年背負雙手,登高遠眺,似要望穿高空中的夜霧海。
在其後方,一位灰衣老者寸步不離,道:“公子,你有些冒失了,不該和他們打賭,那片區域臨近黑白山,頗有些來曆。”
青衣少年收回目光,道:“算一算時間,我之意識靈光也該神遊到赤霞城附近了。”
他的肉身中,隻餘下少許意識靈光。
老者暗中嚴肅地提醒:“那個秦銘被譽為新生路年輕一代迅速崛起的門麵人物,你若是和他動手,最後很可能會惹出麻煩。”
青衣少年點頭,道:“嗯,無妨,僅是切磋,我隻斬他一劍,最多讓他臥床幾個月而已,不會傷其性命。”
灰衣老者蹙眉,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為什麼和他們打這個賭,去動那個秦銘?畢竟,我等屬於域外來客,當謹慎。”
青衣少年道:“前段時間我偶遇一位來自西方的少年強者,世間若有龍,便是這等人物,高深莫測,而且,他懂得煉心藥,著實了不起,讓人震撼而又驚歎。”
“掌握傳說中的心藥?”老者大吃一驚,沒有想到,自家的公子私下裡接觸到了這樣的人物。
據他所知,懂得煉心藥並服食的話,可在原有的根底上,進行猛烈地疊加,已不能用伐毛洗髓來描述,體質、根骨、稟賦等必然都要大涅槃,遠超原本的自我。
而且,這樣的心藥開爐越晚,煉得越久,其藥效越猛,那是屬於無上級的藥方之一!
青衣少年道:“這關乎我未來的路,你知道,我練《寂滅仙經》多年,這是我的根本經之一,若得那種心藥輔助,必然可以突飛猛進,最終衝霄而上,有機會躍向蒼穹中的金闕。”
老者神色凝重,他很清楚,寂滅仙經原本配有兩頁玉書,涉及心藥之法,奈何在八百年前意外遺失。
他點頭道:“這關乎公子未來的成道契機,若有機會躍向九霄之上的金闕,自然不能錯過!”
青衣少年嗯了一聲,道:“來自西境的少年,被土城的人請去了,一時間脫不開身,讓我幫忙去尋一個人,巧了,正是那秦銘。”
故此,今日談及黑白山的少年時,他立刻來了興趣,直接參與。
“戚兄,過來喝酒,傳聞這裡可是天仙羽化之地,今日人生一場醉,說不定能在此地能有些特殊的感悟。”後方,有幾名男女在喊話。
青衣少年名為戚雲驍,來自東土,實力強得驚人,和幾名道行同樣極為高深的少年男女同遊羽化山。
不久前,他們談論夜州各條路的天才時,曾提到秦銘,並有了爭執,為此而打了個小賭。
夜色下,焦黑的山頂火泉明燦,彙聚成赤紅小湖,蕩漾粼粼波紋,火蓮一簇簇,裹挾著細碎光雨,搖曳清香。
幾名氣質非凡的男女,年長的也沒有超過二十歲,席地坐在湖畔,那裡有烤得金黃的羊腿,也有芬芳撲鼻的佳釀。
他們都有非凡的身份,有的來自東土,有的來自北方的蠻荒地界,還有的來自西海深處的地仙島。
他們在上一次的交流會上結識,近期走得頗近。
黑衣少年名為岑驚鴻,笑著問道:“戚兄,你在遙望赤霞城方向嗎?莫不是擔心失手。”
戚雲驍走了過來,啞然失笑,道:“他的確有些名氣,可終究還在第三境,兩劍足以壓之。”
“嗯,我也賭戚兄能贏。”一位紫衣少女點頭說道,她來自西海,名為沐星瑤。
不過也有人搖頭,道:“我覺得,或許會有些許波瀾,反正小賭怡情,我這邊準備好了一篇經文。”
戚雲驍微笑道:“嗯,我與那少年無仇,切磋而已,來,我們喝酒。”
事實上,他認為,黑白山的少年和他“有緣”,可助他獲取“心猿藥方”,關乎甚大,他有機會將《寂滅仙經》練到至高領域中,超越曆代前賢。
亦有人置身事外,沒有參與小賭,隨後開口道:“這樣其實不好,你等打賭,竟然將外人拉下水,為此血拚,若是被那秦姓少年知曉真相,多半會有濃重的惡感,憎恨爾等。”
“戚兄,在夜州這種地方當謹慎一些,小心翻船。”一位話語不多的少年開口提醒。
戚雲驍微笑著點頭,表示明白。
其實,他暗自哂笑,這片地界被東土之視作“灰塵之角”。
他很想說,一片蒙灰的角落,一個第三境的原住民,縱然天縱之資,也不值一提,因為道行還淺,難擋他一劍!
不過,這種言辭,他不能當眾說出,需要保持禮貌、謙遜,避免自身顯得過於張揚。
“一劍既出,於千裡之外,敗新生路的門麵人物,戚兄好手段,我們坐等結果,想來時間不會很長。”
“打住,切磋而已。”戚雲驍說道。
一千三百裡外,大雨滂沱,電閃雷鳴。
赤霞山上空的青衣少年戚雲驍,麵對秦銘時,遠沒有在羽化山上的自身謙遜,因為在此地屬於真性情流露。
雨幕中,他深沉、強勢、危險,盯著前方的少年。
同時,他也掃過那暴雨中那個超凡脫俗、立身於華蓋下的白衣女子,他並不認識對方,這是意外闖來的人。
在正南方向,黑衣少年岑驚鴻,還有紫衣少女沐星瑤,各自都隻是一道稀薄的意識靈光,來此觀戰,見證這場賭局的勝負。
戚雲驍不想和秦銘多說話,已經祭出九色飛劍,仿佛貫穿了天上地下,璀璨劍光撕碎夜幕!
對麵,秦銘長發飄舞,屹立在夜空中,看起來和真人無區彆,意識混融天光,散發著恐怖的氣機。
縱然麵對第四境的天縱人物,他也不怵,以自身的精神場為橋梁,勾動天場、地場,以及萬象異景。
這是超越《霸王遺書》的力量,秦銘在撬動天地間的“大勢”,期間的種種神妙變化需要他極限操作才能完成。
比如,這涉及到了風雨雷電地天等領域,需要各種相對應的天光勁演化,而後去勾連天上地下。
就這麼片刻間,他連著變換奇功心法等,從《禦風經》到《河絡經》,再到《地磁經》等。
另外,他為了加強,還在施展《南明離火經》與《金烏照夜經》等,而《霸王遺書》中融合的運功路線,更是不會缺席。
轟隆隆!
這一刻,秦銘像是撬動了九霄,牽引下來密密麻麻的電光,起初還不粗大,到了後來不斷加強。
隨著他用手一指,恐怖雷火,擊碎高空中的夜霧還有雨幕,轟向那柄正在朝著他立劈而來的九色飛劍。
戚雲驍原本麵色平靜,背負著一隻手,無比的自信,這一劍之威沛然莫之能禦,煌煌劍光共分九色,宛若在勾動九重天,太璀璨了,照亮了整片漆黑的夜空!
然而,此刻那雷光同樣宏大、浩瀚,密密麻麻的電光,形成天網,帶著極其危險的波動,將九色飛劍覆蓋。
戚雲驍神色驟變,在這天地間,雷霆無情,地仙渡劫都可能會被打穿,稍有不慎就會慘死,而他還在第四境,怎能與天地自然中的閃電抗衡?
還好,他看出來了,縱然是秦銘自身,也不敢接引真正的九天落雷,隻是借來一部分閃電之力。
轟隆!
縱然如此,那刺目的“天羅地網”也發揮出了極端可怕的威勢,密密麻麻電光,全部擊在九色飛劍上。
砰的一聲,那無堅不摧的劍體暗淡,倒飛出去。
戚雲驍心頭劇震,他是什麼境界,對方又在什麼層麵,秦銘理應和他相距甚遠才對。在他的計劃中,一劍重創對手,解決戰鬥,幫那如龍的少年在秦銘身上留下印記,至此“切磋”就可以圓滿結束了。
這是什麼怪物?在第三境就能對抗第四境的人!
戚雲驍簡直不敢相信,放眼東土也沒有這樣的生靈,縱然是璀璨如驕陽般的人物也不能這樣逆伐。
他的理解沒錯,如果不是今天出現極端天氣,秦銘確實無法和他對抗。
在這種大環境下,秦銘的精神也在高度戒備,全麵繃緊,因為,從烏雲中撬動出閃電的力量時,他也在寒毛倒豎,稍有不慎就會波及自身。
一個疏忽,他就會“引雷火自焚”!
戚雲驍後退,且在迅速思忖,這或許是對方的天魔力場和天地“大勢”臨時結合,進而引動天象,造成這樣的一擊。
他認為,對方難以持續打出這種超常規的殺手鐧。
因為,隻要對方錯一步,其自身就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戚兄,小賭怡情,你要在兩劍內壓下對手,隻剩下最後一劍了。”黑衣少年岑驚鴻暗中傳音。
然而,秦銘現在的靈場正在擴張,和天地萬象共振,截聽到了他的意識傳音,很快他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他竟然成為了對方賭局中的元素之一,彆人遊戲中的一環?
秦銘雙目深邃,身上蒸騰起無儘的殺意!
什麼以兩劍為限,斬落他於夜空中?誰給他們的勇氣,竟敢這樣對他設限!
秦銘體外的靈場不斷擴張,波動越發強烈,似乎將那漆黑的天穹撬開一道縫隙。
今天,他要看一看,到底誰給誰立規矩,誰遊戲誰!
夜幕中,以秦銘為中心擴張出去的靈場波,帶著白霧,散發著駐世不滅的光輝,且在那“天羅地網”般的波紋中,還有各種異常景象浮現,如:大雷音寺虛景成型,金烏化作大日普照……
“天魔力場疊加須彌場?!”遠處,來自西海的沐星瑤低聲驚呼。
縱然站在華蓋下,神秘莫測、氣質貴不可言的白衣女子,美眸中也露出異彩,感覺甚是驚奇。
戚雲驍還不知道,自己小賭怡情的“底細”被秦銘知曉,但他始終都很重視這件事,因為他想向如龍般高深莫測的少年示好,得其“饋贈”,必須要一劍斬落秦銘,在其體內留下印記。
而且,出於自身麵子的考慮,他也不允許第二劍無功而返,他正在尋找機會出手,務求以極限一劍迅速終結這一戰。
黑夜,暴雨如洪水傾瀉,雷霆聲震耳欲聾。
秦銘全身都被照亮,汗毛都清晰可見,根根發光,他像是在牽引九天上無數的落雷,自身都被映照得一片通明。
戚雲驍感覺情況不妙,對方的靈場波動越發危險了,幾乎要勾連到雲海中密密麻麻的閃電。
他果斷出手,斬出第二劍!
倏地,天地萬物像是寂滅了,所有一切都在劍光中凝滯,整片時空都仿佛靜止,定格在這一瞬間。
唯有那柄九色劍,攜帶無儘殺氣,飛了出去,光芒耀眼,無物不斬!
這一劍很強,能瞬殺第四境諸多高手,因為,它幾乎形成飛劍之域,似要禁錮這片夜空中的人與物。
可惜,他麵對的是極端的大環境,雷雨傾瀉,轟隆一聲,一道天雷劃過,便讓他的飛劍之域破功。
與此同時,秦銘的靈場波動加速,宛若沸騰了。
轟隆隆!
在各種虛景中,不朽的靈場波紋中,一道道落雷被牽引而來,煌煌之光徹照世間萬象。
砰的一聲,那九色飛劍被打中,並且被雷光擊斷了,接著,又有多道電光落下,將之震碎。
噗的一聲,戚雲驍吐了一口血,那並非真正的實體飛劍,而是他以純陽意識靈光精心鑄成。
須知,這柄劍也曾得到“世外仙火”洗禮,被天光侵蝕,被雷火熬煉過,千錘百煉,結果還是被毀掉了。
他心痛,同時寒毛倒豎,難道今日會在這裡被人逆伐,出現不測不成?
這是他的主意識靈光,萬一有失,他整個人都會廢掉,殘留肉身中的些許意識,也僅能維係他還活著。
戚雲驍迅速倒退,想要拉開安全距離。
然而,秦銘攜帶落雷,已經撲殺過來了。
遠處,岑驚鴻和沐星瑤看得失神,兩劍過去,第三境的秦銘沒有倒下,反而重傷了東土的那位天縱奇才?
兩人都驚呆了。
黑白山,雙樹村,劉老頭看著雨幕自語:“被人找上門來了,七十三這道坎,最後的尾巴還過不去了不成?”
他處在特殊狀態中,一會兒眼神迷茫,一會兒雙目亮如金燈。
“真要來攪擾我圓滿,那麼……所有人都彆活了,一起去死吧!”房間中,這種低沉的話語傳出,像是震動了整片黑白山地界。
狗窩中,大黃狗全身皮毛炸立,嗖的一聲站了起來。
而後,它跑出院子,惡狠狠地盯著雨幕中那張焦黑的人皮。
“前輩,是你嗎?”神秘人皮開口。
“我是你爹!”大黃狗居然在今日口吐人言。
彌漫著仙道白霧的人皮石化,空洞的眼窩中有紅色火焰冒出,死死地盯著黑白雙樹下那隻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土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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