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宋知白被嚇得不輕。
對上連祁眉眼時一個後傾,後背直直地撞在牆上。
在自家門口看到連祁,和在外邊巷落裡看到連祁完全是兩種感覺。
他對連祁是一種從骨頭縫裡冒出來的恐懼,巷子裡黑糊糊的看不清楚還好點,真光明正大地杵在跟前,宋知白感覺自己像是被摁在虎爪下的食草動物,對方一個皺眉就能輕易扭斷他的脖子。
但宋知白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聽到連祁用一種故作脆弱的語調說,“你可以幫幫我嗎?我、我沒有地方去了。”
本以為是被尋仇,並且做好赴死準備的宋知白:“?”
他一時要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沒有地方去?
整顆帝星都是連祁的地盤啊。
而且,連祁不認識他了?…臉盲?
老樓房聲控的燈驟然熄滅,又被腳步聲叩亮。
忽地,宋知白注意到哪裡不對勁,他把手伸長一點,在連祁眼前晃了晃。
連祁渾身肌肉繃緊,但茶色的眼珠子一動不動,仔細看去,剔透的瞳孔還略有些渙散。
看不見了?
看不見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跟在他後麵?
宋知白毛骨悚然,小心翼翼地想把鑰匙往門孔裡塞,卻被輕易擋住。
連祁欺上來,麵不改色,“我被騙進了蟲星的傳銷組織,逃跑時眼睛也被撒了毒粉,還好你救了我。”
宋知白往後退。
我不是我沒有你走開。
連祁繼續往前逼近,音色依舊刻意偽裝得溫軟天真,“好幾十個人追殺我,我還受傷了,好害怕啊。”
好幾十個人?先前那一波滿打滿算也就十個人,其餘的…
宋知白不敢吭聲。
他才害怕,他真的好害怕。
尤其連祁說到這裡,還捂著胸口輕咳,一副搖搖欲墜要倒過來的架勢。
當然,倒了個空。
如果連祁看得見,他一定看得到宋知白滿臉見鬼的驚懼。
但他眼前一片漆黑,連最基本的光感都無,隻能懷疑是不是哪一步算漏了…或者,受傷受得不夠明顯可憐?
想到這裡,連祁把自己的胳膊卸了下來。
他卸得很理直氣壯理所應當,聽著清脆的嘎吱一下,宋知白更怕了。
要不是擔心出聲會被連祁認出來雙仇臨門,他能當場旋轉尖叫再把自己鑲到牆裡去,什麼品種的變態啊。
然後就見變態就晃了晃脫臼的手:“一碼事歸一碼事,我的手被你砸斷了,你要負責。”
宋知白:“???”
負你個頭!
這碰瓷碰得還能再假一點嗎?!
而或者是為了增加自己話語的可信度,連祁說:“我是帝國大學外星語係明年的新生,家裡沒有錢供我讀書,我來京都打工賺學費的,結果遇到這種事。”
被宋知白匪夷所思又唯
恐避之不及的眼神盯著,他也渾然不覺,還在不疾不徐地飆著外語,“canuhelpme?Iwillrepayu.”
宋知白越聽越離譜,害怕更多被不可置信的震驚壓下,除了“凶殘反派”和“殺人狂魔”的標簽外,又暗暗地往連祁身上添個“騙子”。
他雖然對書裡內容記得不是那麼清楚,但連祁根本就沒有在帝國大學讀過書!他會說英語是因為他的童年是在外星一個貧民窟裡度過的!
什麼窮苦大學生啊,編得有模有樣,要不是知道連祁的真實身份,他還真的…真的也不會信的。
憑心而論,連祁這謊撒得實在拙劣。
且不說從始至終他沒有表露出來絲毫被追殺的恐懼。
隻仍穿在身上這些價值不菲的衣服手表就絕不是窮學生能負擔得起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連祁袖子裡匕首根本沒藏好,微微卷起的布料下鐵光還帶著血。
總而言之,講自己是個□□拳的或者殺手什麼的反而更令人信服些。
但宋知白不敢說。
現在除了怕連祁通過聲音認出來他,還怕連祁被戳穿了惱羞成怒殺人滅口。
一時無語,連祁已經編完了艱難困苦大學生誤入險境急需解救的悲情小故事,也注意到宋知白的沉默以對。
他試探開口:“你願意暫時收留我了嗎?”
宋知白沒說話。
連祁又問:“你為什麼不吭聲?”
宋知白還是沒說話。
連祁本身就不是什麼很有耐心的人,虛與委蛇這麼久已經是極限。
更何況,這人三棍子悶不出一個屁的作態讓他不小心聯想到一些不太愉快的人,比如一句話沒說出口就暈過去還住了很久院的某軟腳蝦。
再開口難免帶了幾分火氣,“說話啊,你是啞巴嗎?”
抬眼間,一粒鮮紅淚痣閃過,像錯濺在臉頰的血珠,宋知白一個激靈,慌不擇路地抓過連祁撐過來的手,飛快地寫道:是的。
連祁猛地甩開,反應過來後一頓,今天晚上第一次流露出些許真實的錯愕。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宋知白居然覺得連祁這個表情有點生動,某一瞬間,甚至可以用有趣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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